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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二十一
二，我的虚荣
讲起我的虚荣恐怕是讲不完的，只能大致记录下启发我这一意识的，一是一次打扫，二是一场饭局。
第一个启迪源于寒假的衣柜大清理行动，它勾起我很多回忆。
现在回想，小学时我的身边就已经有同学朋友知道装扮自己了，我萌发“打扮”这一念头的时间确实是要晚于大多数同龄人的，直到高二，我才有为自己挑选衣物的冲动。我无法说清这种冲动从何而来（其实是能说清的，但是有诸多牵扯，我不想大费周折），总之，刚升高二的一个周末，我向爸妈郑重宣告：以后我会自己购置衣物，你们请别提供建议，只资金支持就好。
从当时留存下来的那些衣物来看，那时的我实在没有什么审美可言。那会儿我挑选服饰的流程如下：一，它是奢侈品牌或者“高街潮牌”的吗？如果是，那么二，它印有该品牌的大logo吗？如果是，那么三，它有我的尺码吗？如果是，那么四，我有足够的资金吗？如果是，那么它是我的了。这一流程很好的体现了我那时的幼稚与虚荣：我不在意这件衣服衬不衬我，我只在意别人能不能看出我穿的是“该品牌”的衣服。
这种对服饰的“品味”一直持续到我高中毕业，然后突然急转。我现在也没想清到底是什么改变了我的想法（也许是那时全盘否定甚至试图抹去过去的自己的表现），但总之，我突然对那些浮夸的logo失去了兴趣，更确切地说，对它们感到厌恶。我从一个极端转向另一个极端：我希望我的衣物上没有任何logo。这种倾向从我的另一侧衣柜可以很好地看出：它们大多是纯色的，具有剪裁设计，但没有任何图案。
假如这个故事写在我去年生日，那么它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，甚至我或许会以为我摆脱了那个在选购衣物时虚荣的自己。然而，又过了一年，当我选购衣物的心态终于走向平和：我想要选择那些，当我穿戴时，我认为衬我的衣物，有没有logo都无妨，我才意识到，那个对logo产生厌恶情绪的自己仍然是虚荣的（当现在回忆起这件事时，我才意识到我那时厌恶的不是那些大logo，而是自己），因为我在用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极力证明：我不虚荣。但当我想证明我不虚荣时，我恰恰是虚荣的，因为我并不倾听自己的声音，而只在意别人如何看待我。
第二个启迪来源于一场饭局。
“当我谈论我的高中时代，我究竟想谈什么？”这个问题萦绕在那晚的我的心头，触动万分。
过去我总是很爱提起我的高中，它是一所名校，它怎样好；我也很爱提起我的高中班级，它是全方位发展的理重，它怎样好；我还很爱提起我的同班同学，他们的高考成绩如何优异，他们怎样好。在感叹完老同学们的出色后，我总爱加上一句：我是他们中最糟的。而今我承认：看似自卑的自我贬损影射的恰恰是我的虚荣自大。
那晚的聚餐本来稀松平常，当有人再度感慨起他的高中是怎样一所名校时，我也像以往一样接过话茬：我的高中也是，只有我高考太拉了……话题就这样被开启，大家纷纷聊起自己的高中，这时，绿却冷不丁开口：那又怎么样呢，我们现在不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吗？我无法还原出我听到这话时的反应，只能说是像被雷打了，动弹不得。
回程的路上这句话就像是魔音一样盘旋在我脑中，（至今仍没离开），我第一次思考，每当我提及我的高中时代，我究竟在兴奋什么，在自豪什么？是为我曾有幸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而感到庆幸吗？是为我曾与一批有思想有毅力有目标的同龄人为伍而感到骄傲吗？都不是。
我只是在用那段经历自我逃避和自我欺骗。我不想承认我面对巨大压力爱逃避：睡得昏天黑地而屡屡旷课的高三；不想承认我的的不自量力：‘无论如何总能去所普通点的’；不想承认我其实资质平平却从不笨鸟先飞；我不想承认我与老同学分道扬镳：只能到一所普通大学求学。
过去总有同学朋友对我说"你只是考砸了"，听着听着我也开始自欺欺人。然而不是的：高考成绩于我就是残酷的真相，从来没有什么发挥失常。我试图将我的过去当成一块遮羞布，把真实的我的平庸，愚蠢都遮起来。试图用过去取得的一点微小成就麻痹自己：就算现在……我曾经在周遭的同龄人中也算佼佼者。因此，"那不重要，我们现在不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吗？"，这句话，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沉浸在幻想中的我的头上，逼迫我醒来，认清现状。
我回想起在我高一升高二那年的高考尾声，我和同学踏进高三十七班的大门捡书，在wzr学长的某册（我记不清了）物理课本的扉页上他写道："无知的人啊，敬畏学习吧。"虽然现在看来当时的我完全没能看懂这句话，但并不影响我被深深震撼，久久无法忘怀。
我不知道这两个片段有何联系，但它们冥冥被串起，迫使我明白：过去的我对学习是毫无敬畏心可言的。我从未因能探寻真理而倍感兴奋，相反，过去的很多年我都害怕学习，尤其是做题：做题总能让我深刻地认识到我的蠢笨。越学习，越深感自己的无知，也越悲哀。那么，假使我过去‘考上最好的高中’‘进重点班’的动机从来都不是为了能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而能更好的求知，驱动我的又是什么？
好吧，是虚荣心。‘假如我能考进最好的高中，能进重点班，别人会夸赞我…’，高考结束后近一年的崩溃的成因同样也是虚荣——‘我完了，人们会知道我蠢笨而唾弃我…’我过去的学习从来不是为能了解这个世界，而是为好的学习结果带来的名声。
虽然如今我仍然时而会焦躁于我因学习而感到的无知，但意识到学习本身就具有意义，更胜于阶段性成果带来的名利，能抚慰我颇多："怕什么真理无穷，进一步有进一步的欢喜"，今天的无知少于昨天的无知，就是进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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